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亦师亦母的蕭樹靜老師
肖树静女士是我的数学老师,教我们平面几何、立体几何、解析几何和平面三角。我们的老师中,数她年纪最长,最受尊敬。她的名字耐人寻味,我想起“树欲静而风不止”。这句话最初见之于高中语文课文《不平凡的春天》,这只是半句,全句是“树欲静而风不止,子欲养而亲不待”。
年轻时候,动荡奔波,仅止于心中每每思念,临稍事缓,欲往拜望,岂料肖老师早已作古!风树之悲,耿耿于怀,虽逾四十余载,许多当年故事,已不那么清晰,但老师慈母般形象,却历历在目。
肖老师当年已过四十有五吧?常言“人到四十四,眼睛长了刺”,记得肖老师已配老花眼镜了。肖老师身材瘦小,常着短袖旗袍,有时白底素花,有时褪色的香云纱,显得十分的庄重淡雅;冷天,常穿着青色的短毛呢大衣,又显得十分的洋气潇洒。齐脖的短发,明亮的大眼睛,格外精神。传统知识份子的高雅气质令人敬仰。
肖老师一口黄陂话,那年代要求教师讲普通话,可是肖老师不一般,她年纪特别大,课教得又特别好,好像没有谁计较,我们听了反倒觉得格外亲切。有时课堂上冒出一句浓重的黄陂腔,会引发一阵提神的笑声,正好驱散凝神静气听课时产生的疲劳。
有时她提一个问题,或出一道题目,有同学答错了,她就耐心解释,指出切记要注意的问题,然后就说:“再犯这样的错误,那不是个哈巴?”这时,课堂里就发出同学们开心的哈哈大笑,对老师的讲解印象就特别深。“哈巴”只有邻近的黄陂孝感才这样说,武汉人叫“苕货”,都懂得意思是傻瓜,而又让人联想起憨态可掬的哈巴狗,很是风趣可笑。
肖老师讲课明晰简捷,她常对我们讲,要 “举一反三,触类旁通”。她总是采取启发式教育,引导我们怎么去思考。解几何题时,要我们通过条件转换,通过作辅助线,集中已知条件到一个形体内,问题就迎刃而解。讲三角的诱导公式,书本上列出个大表格,看得你眼花缭乱,更难以记住。肖老师就通过图象,用象限符号,讲解不同函数在不同象限内的符号,使我们很快就懂了,一下就记住了,直到现在都没有忘记。
在同一个课堂上,同学们接受数学的快慢程度不一样。她就在黑板的另一边,出几道思考题,给先听懂了的同学去做,再回过来不厌其烦,给还没有听懂的同学,换一种方式讲解。每天晚自习,她都要到教室巡视,认真辅导同学作业和复习。
高一上学期立体几何期末考试,上午考完后我不慎将答卷落下了,只交了草稿纸,到下午才发现被塞在衣袋里。心想这下完了,老师会相信我吗?我心急如焚,抱着侥幸试试的心理,找到肖老师寝室。肖老师正在批试卷,我把口袋里的答卷递上去,说我错交的是草稿纸。肖老师一改平日的慈祥,严厉地教训我:“怎么能这么粗心!数学就是要有缜密的思维和习惯。”停了一会儿,肖老师又用缓和的语气,平静地说:“不过我相信你。一定切记这次教训!”我虽然不知道答卷补交的结果,但得到肖老师的信任,心里轻松多了。期末成绩单发下来,立体几何给了我个及格,虽然没有得高分,但给我的教训却令我十分感激。
刚上高中时,肖老师在课堂上讲:“男同学的后劲大,女同学渐渐跟不上,为什么?不专心嘛!”她告诫女生,要专心学习,思想不要分岔。班上确有少数女生上课走神儿,不是瞌睡,就是发呆,老师提问点到名,吓得一惊才醒过神来。肖老师就走过去,笑着轻声地问:“想什么心思呀?”女生们就闷着笑,我们男生就哈哈笑。这种气氛对有的女生也起了警示作用。
肖老师桃李满天下,常常欣慰地对我们讲他们的精彩故事,使我们总是感到好奇和有趣。她讲有个男生到四川,被奴隶主捉去,带上脚镣。用烧红的烙铁烙脚板,过一段时间脚板角化了,生成了一层厚茧,踩在山石荆棘中再也没有了知觉,做了他们的奴隶。一次到山脚下背水,在公路边见到解放军的卡车,才得救脱险。
肖老师是个老姑娘,杏仁眼,高鼻梁,看得出年轻时定是个风致娟好的女生。她曾就读于重庆大学,抗战时辗转西南联大。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婚嫁?只知道有个侄女跟着她,比我们低两届,也是就读于华师一附中。
肖老师特别喜欢我们男生,对我们常常现出慈祥的笑容,有时还摸我们的头,把我们当自己的孩子。我班的女生又很特别,直到高中毕业,大多数成绩都没有掉下,女生中还出了几个尖子生,如黎非非、陈之芬、季光荣,还有陈伯和、熊丹玲、胡慧等,都深得肖老师喜欢。
同学们发自内心地爱戴肖老师,有次不记得是哪位同学提问时,忘情地朝肖老师叫了一声“妈!”,旁边的同学听见都笑了,肖老师也乐了。
肖老师的慈母形象,深深地植入了学子们的心田。
注释:
1.不平凡的春天:1957年中国大陆反右运动中《人民日报》的一篇重要社论。
2. 树欲静而风不止 子欲养而亲不待:
出处:孔子集语
释义:树想静静地呆一会,可是风却让它不停地摇曳;当你想赡养双亲,可是他们已等不及便过世了。
原文:孔子行,闻哭声甚悲。孔子曰:「驱驱前有贤者。」至,则皋鱼也,被褐拥镰,哭于道傍。孔子辟车与言曰:「子非有丧,何哭之悲也?」皋鱼曰:「吾失之三矣,少而学,游诸侯,以后吾亲,失之一也。高尚吾志,闲吾事君,失之二也。与友厚而少绝之,失之三也。树欲静而风不止,子欲养而亲不待也。往而不可追者,年也;去而不可得见者,亲也。吾请从此辞矣。」立槁而死。孔子曰:「弟子诫之,足以识矣。」于是门人辞归而养亲者十有三人。
树欲静而风不止是“无奈”,子欲养而亲不待是“心酸”。
后人便以“风树之悲”来借喻丧亲之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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