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凯雅玛的呼唤——记华师一附中悉尼校友的一次远足

作者:李承文(1979届校友) 编辑: 来源: 发布时间:2019年09月03日 点击数:

周日(714日)晚饭后,我将白天拍的照片发给孔老师。没多久,便收到她的微信:谢谢照片。很高兴认识你们文科生。文科生!这样的称呼既亲切,又遥远。我接近耳顺之年,距上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,已经40多年啦。

孔老师是华师一附中的校友,比我低三届,因此未曾谋面。到悉尼后,邢雁虹同学早早与我约定,找个星期天和一附中的校友一起去远足。这一天,澳洲的交通费封顶,乘火车到周边城市仅需2.5澳元,非常便宜。每次悉尼校友活动,都由孔老师操办。本来,她打算带我们去NEWCASTLE,后来查到这条铁路线要维修,只好改道去凯雅玛(KIAMA)。邢雁虹说,凯雅玛滨海,有很多礼品店旧货店,是她最喜欢的小镇之一。如果我们幸运,可以看到鲸鱼。它们一年一度从这里北上,到温暖的海域产卵。这样看来,去凯雅玛是更好的选择。

按照约定,我们上午八点半在中央火车站集合。在这里,我第一次见到了孔老师。她个子不高,戴眼镜、穿牛仔裤,那种朴素的样子在中国大都市的中年知识女性中罕见,尤其是所谓的成功女士。孔老师在悉尼科技大学任教,按国内的理解,当属此列。不过,她很内敛。旅途中,我发现她说话轻声细语,倾听多于表达,从不反驳别人的意见。要修炼到这种境界,我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了。

  

 

八点三十分,我们的旅行正式开始。此行一共七人,包括孔老师、邢雁虹林林和我四个华师一校友,另外三人分别是邢家世交的孙女琪琪,我儿子及其女朋友。火车沿着海岸线行驶,沿途多海湾沙滩,秀丽而明净。琪琪坐在我对面,我们一路聊了起来。这是我俩的第二次见面。乍一看,你不会觉得她很漂亮,可是时间长了,你会发现她具有一位艺术从业者的优雅,甚至高贵。她不到三十,可是已经为艺术生涯付出了高昂的代价——腰椎间盘突出、眼睛高度近视;因常年握笔,原本细嫩的手指上起了老茧......她是画动漫的,像专栏作家那样,一旦连载便不能停顿,常常画到凌晨三四点才休息。我听了,很惭愧,在我五十多年的生命历程中,从来没这样拼过。琪琪家庭条件优渥,是大家所说的富二代。衣食无忧却如此敬业,实属难能可贵。

经过两个半小时的旅行,我们在奔波(Bombo)下车,行走至奔波步行道(Bombo Headland Walking Trail)。它紧邻大海,绿草如茵,像修剪过似的。这个区域允许人们放开拴狗的链子,所以几条黄狗又蹦又跳,格外兴奋。我不得不相信,它们对大自然的喜爱,远超过人类。在海边,我们请一个印度人为我们拍下第一张合影。拍完后,大家去参观矿山遗址,途径一片茅草地,学名叫针茅。眼下澳洲乃冬季,它们均已枯黄,针叶带着些微的白色,在大风中成片地翻滚起伏。在紧邻针茅的灌木丛中,出没着娇小而美艳的蓝鸟。它们很不安分,不停地钻来钻去,好像有意逗我们这帮老外。观看蓝鸟时,我发现了天门冬,一种草本植物,其果实鲜艳夺目,似相思豆。记得1990年在巴布亚新几内亚也看到过这样的红豆,很是欣喜,摘了一小包带回国。巴布亚新几内亚是我平生第一次出访的国家,印象深刻。

一路上,林林不停地拍照。他酷爱视觉艺术,对色彩和造型很敏感。这里适合拍电影。他指着针茅说。美女靓仔,一骑绝尘,远远看去,犹如奔驰在天涯海角......他想象的镜头,苍凉中弥漫着浪漫的格调,年轻人应该喜欢。走出针茅丛,在海的尽头,一堵巨石磊成的断墙,横绝海天之间——那便是铁矿遗址了。石头均呈黑褐色,坚硬而粗粝,暗示着历史的铁血和早期开拓者们的艰辛。

 

 

离开铁矿遗址后,已近正午,邢雁虹建议开始野餐。我们寻到一个避风处,她铺上一块蓝色塑料布。虽然是AA制,可邢雁虹拿出来的各色蛋糕点心足够我们七人分享。我喜食甜食,可是出于对体重的担心,平时很克制。今天顾不得许多,将她的糕点逐一品尝,大快朵颐。听到我们的赞扬,邢雁虹说,这与她抚育孩子的经历有关。三个小孩上学,你得给他们准备中午饭,每天还不能重复。作为唯一一个在澳洲农场生活过十几年的来自大陆的华人,她的经历颇具传奇性。如今,孩子们已经长成。大女儿华华已经从悉尼大学护理专业毕业,在一家私人医院工作;老二和老三均为男孩。老二是工科生,在西门子工作;老三自幼喜欢劳动,动手能力强,五岁时即垫着几本书(当时太矮了)驾驶卡车,在牧场奔驰。他修车的水平堪比专业技工,上高中时即被汽车修理行老板看中,要挖他。高中毕业后,他子承父业,每年与父亲一起,驱车800里去自家农场工作,一去数十天。前年冬天,我和妻子到邢家作客,我们都穿着羽绒服,可他仅穿一条短裤,套一件薄羽绒服上装。他还是家里的大厨,平时轻易不掌勺,除非来了客人。在我眼中,他永远是一幅英勇豪迈的形象——两百多斤的结实身躯,一头狮子长发,在肩头披散开来。由邢雁虹的孩子,我想到了中国的教育。国内教育的种种弊端,都与一个因素有关——几乎所有家长的眼里都只有分数,只有名校。他们不知道自己追求的到底是什么,不知道要把儿女培养成什么样的人。他们忘记了一个基本的事实——出类拔萃者永远是少数,大部分人终究都要过平凡的日子。我很难想象,一个大陆的父母,会同意那么漂亮那么聪慧的女儿去学护理,须知悉尼大学排名世界50名左右,远超北大清华;一个大陆的父母,更不会让儿子放着大学不读而去干农活。

 

 

在享用美食的间隙,林林不停地给我选景,拍照,还教我摆POSE(姿势)。我们坐在一排巨石旁,身后是陡峭的悬崖,悬崖底下是大海,海水不停地涌过来,拍打在黑褐色的礁石上,发出阵阵轰响。他居然让我站在峭壁上转身、回眸!孔老师刚才提醒我,要小心,说她有恐高症,绝对不敢站在那里。她这么一说,我真害怕起来,心惊肉跳的。这是我此生最“色厉内荏”的照片,也是最惭愧的照片。人家如花似玉的女孩都安安静静地坐着,两个老男人却上蹿下跳,见笑于端庄、娴静的晚辈。

  

 

岁月对林林格外宽容,他相当完整地保留了高中时的模样,既没发福,也无白发;还是那样的语速,还是那么率真。或许,艺术爱好者都很难长大。这里的海水太好看了,他不停地感叹。你注意观察,海浪卷起来时,“卷筒”里面有好几种颜色。这眼力!难怪他那么喜欢拍照。

  

 

午餐后,我们沿海滩朝凯雅玛城走去。沙滩软软的,每一步都留下完整的脚印。看起来很美,可是要比平时多付出几倍的力气。林林走在最后,他总能发现新奇之处,并拍摄下来。彩虹!你看,波浪上方有层水雾,雾当中隐约可见一道彩虹。不过,这回是我的发现。从海滩上坡,再沿着凯雅玛海滨步道(KIAMA COASTAL WALK)步行十多分钟,我们便来到了凯雅玛城里。

 

 

这是一座安宁的海滨小城,即便是游客最多的周末,路上也鲜有行人,仅在车站周边的商店和公园绿地,你才能感到些许的“人气”。邢雁虹喜欢淘瓷器、饰品和古物,总之,并非居家过日子的必需品,然而少了它们日子就乏味的那些东西。在这方面,琪琪和她有共同的爱好。因此,我们连续逛了两个礼品店和一个帽子及饰品店,稍有斩获。我儿子买了一本《图说二十世纪史》,琪琪买了一顶帽子。我们还看中了一些十九世纪英格兰风格的画盘。邢雁虹和林林都是学日语出身,因此独具慧眼,看到一个盘子上画着鎏金的菖蒲,断定产自日本。拿过来看看背面,果然如此!盘子十澳元一个,不贵,但是我们没有开车,不便携带,只好割爱。

途径一个房产中介时,我发现一个滨海的房子要价250万澳元,似乎比悉尼还贵。近几年炒起来的吧?我问道。邢雁虹说,这里的房价一向如此。因为凯雅玛不仅是度假胜地,也是养老的好地方。

  

 

最后一个景点,也是最精彩的,是灯塔下的喷水洞(blow hole)。那里的礁石丛中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洞穴,浪高的时候,海水涌进来,形成高达数米的水柱,同时发出巨大的轰鸣。游客们站在围栏边,不厌其烦地看着这自然的奇观,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。那情形,有点像足球破门的时刻,万众欢腾。“blow”在英文里有吹(号)的意思。我觉得,凯雅玛在这里展示了它奔放的一面,它以大海强劲的号角,发出了对生命的礼赞;同时,也发出了对美好生活的召唤。

到此,周末远足圆满结束。我们赶上了下午三点零五分回悉尼的火车。入座后,大家都说累了,也难怪,今天我们行走了一万五千步,包括沙滩上的跋涉。年轻人靠在车厢座椅上,很快睡着了。而长辈们一直睁大眼睛,依依不舍地看着远去的小城。虽然没有看到鲸鱼,可大家并不觉得遗憾,甚至压根忘了这档子事儿。路过海边时,我们看到大风将树枝吹弯,海边涌起一道道白浪,不由自主地想到,此时,喷水洞的轰鸣肯定更加高亢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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